草原牧区灾害的人类学研究——新疆阿勒泰哈萨(12)

（三）机动灵活与互助

机动灵活的管理为牧民提供了弹性的牧业生产和草场管理策略，牧民以此作为应对无法预测的水草和季节气候变化所带来的各类自然灾害。这种可随时调整的灵活性特点可以使分散的牧草资源都能够得到充分利用。机动灵活的管理策略是基于传统游牧知识的基础，尤其适合于阿勒泰这种脆弱干旱区草原环境、生产风险较高（经济结构单一）、远离市场、难以获得补给和服务的地区。所以这使得“机会管理”成为最适合的草原利用模式，其方式表现为牧群流动、牧群结构多样化以及灵活调整保有量等管理策略。［15］

解放前，氏族部落大小头人都跟着牧民与牲畜一起转场。面对自然灾害或突发事件会快速做出调整与应对措施。尼合迈提·朋加尼在对解放前新疆阿勒泰哈萨克游牧生产情况调查后发现，每年季节牧场的迁徙之前，头人们都要先派人去查看下一个牧场的情况，然后才开始搬迁。［16］所以在游牧业生产中，四季转场是最能体现弹性与机动管理的特点。尤其是春秋季节，牧民穿行于准噶尔盆地与阿尔泰山之间要经过3个气候区和5种地貌区，复杂的地形地貌特点，再加上春秋季气候本就变化无常，这使牧民每年在转场途中经常面临各种不可预测的灾害。头人会根据历史经验知识以及当时情况，做出应对措施。

哈萨克社会的游牧生产是一个集体行为的过程，是以生产组织为基础的游牧过程。“阿吾勒”（Aul）是哈萨克族游牧社会经济中最基本和最底层的社会生产组织。［17］游牧民依附于一个个阿吾勒，随季节变化、转场时间起止、途中停留地点的选择等，都以阿吾勒为单位根据自然环境变化随时做出调整。在自然灾害年份，氏族部落头人还要进行牧草资源的调配管理、突发自然灾害的救助等。这些多变的自然特点决定了游牧生产管理的机动灵活性特点。

除了转场过程中经常面临机动果断处理的事件外。有时游牧民还会在季节牧场内面临重大的自然灾害，如雪灾、洪水、旱灾等。此时，受灾阿吾勒会向没有受损或经济实力较强的其他阿吾勒求助。一般是通过头人之间的协调下，暂时允许受灾阿吾勒去提供帮助的阿吾勒牧场内放牧。草原上，气候的变化无常使每个阿吾勒都意识到，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自然灾害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尤其在面临雪灾和旱灾时，他们之间的互助功能就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阿吾勒之间的进行互助与牧草资源的临时调配成为草原上应对灾害一种习俗和常态。

有时，也会出现因突发的自然灾害，某个阿吾勒受到重大损失，不得不解散，其成员纷纷投奔血缘较近的其他阿吾勒；有时，有的会因为人口和牲畜数量增长过快以至于放牧草场不够时，阿吾勒会自然分裂。在过去氏族草场公有的情况下，阿吾勒分裂与合并或重组，目的是对草场进行调配，这实质也是一种应对环境和重大灾害的弹性管理方式。

五、结论

在气候多变、广漠无际的草原上，牧民往往最关注的是天气。风云突变的天气往往会给牧民造成很大损失，有时甚至是灭顶之灾。传统哈萨克社会在长期的游牧生产过程中，游牧民积累了丰富的本土知识来预测和应对各种灾害。在依靠现代技术设备预报天气的手段进入草原牧区之前，游牧民往往是依靠长期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实践、积累，并总结出适合于游牧生产的节气规律及民间天象学知识，从而起到对各种灾害的提前预警与应对作用。在今天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这些生态智慧对现代草原畜牧业的发展仍旧起着重要作用。所以当地哈萨克游牧民经过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发展出来的知识，是抗灾保畜的最重要保障，也是使牧业具备康复和适应能力的最稳妥基础。［18］

但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伴随经济的快速发展，传统牧区社会与草原生态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在各类自然资源的开发、外来资本进入以及牧区生计急剧转型等因素影响下，哈萨克社会传统文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改变，其应对各种灾害的传统策略和力量日益被消解。面对依旧复杂多变的自然环境，受当前经济发展模式、自然资源开发方式、牧区政策等因素影响，草原牧区所遭遇的灾害频率及受灾程度都在增加，传统灾前预警和抗灾策略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和作用。由此会给草原牧区带来怎样的“灾难”，这将是笔者接下来要研究的内容。

注释：

［3］恰赫里亚尔·阿德尔·哈比卜主编.中亚文明史(第5卷)［M］.兰琪，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6:229.

文章来源：《人类学学报》 网址: http://www.rlxxb.cn/qikandaodu/2021/0217/5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