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区灾害的人类学研究——新疆阿勒泰哈萨(3)

（一）利用动植物异常行为预知灾害

“蚂蚁堆越高，冬天越漫长”，根据蚂蚁堆的变化预测天气的知识几乎是当地人人皆知的常识。每年牧民从夏牧场转场时都要仔细查看蚂蚁堆。牧民总结出：蚂蚁堆越高，冬季越漫长越冷，预示着来年雨水多，洪水大；蚂蚁堆越低，冬天越短，预示来年是旱年。这些传统游牧知识就连如今生活在农业生产队的哈萨克人也都知道。虽然他们已经从游牧民变为定居农民，但这些预知灾害的本土知识并没有消失，而是深深地存在于他们的社会记忆当中。

实际上，牧民通过观察家畜某些异常行为预测天气变化的知识最为丰富，如“羊群不进圈，冬天降大雪”，“夏天马群不胖，冬天放牧难熬”，“骆驼打喷嚏，冬天会很冷”等。牧民主要依靠观察羊、马、驼的异常行为来预测天气。他们认为，这三种牲畜对自然界细微变化的感知能力较强。［9］当然也有一些有关牛的情况，如夏季时，牛不好好吃草，不停地摇头，说明冬天会很冷。有时也表现为一种整体行为，如秋季各类牲畜都没有精神，且比较瘦弱，表明这个冬天有雪灾。

孜亚老人讲，发生于1933年冬季的那次雪灾令他难以忘记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家有幸躲过了那次灾难。这要归功于放牧经验知识丰富的父亲。1933年初冬，他们搬迁到准葛尔盆地冬牧场，准备在那里过冬。当时他家有大约三百多只羊，马匹和骆驼共有十五匹（峰）。他们到了现在216国道400公里处的地方，发现那里草很茂盛，就搭起了毡房。后来又来了一户蒙古牧民，于是他们联合起来放牧。有一天蒙古牧民发现，这里的草很丰盛，但羊群连续三天都没怎么吃饱，他们感到很蹊跷。孜亚的父亲凭着丰富的放牧经验预测到冬天会遭遇雪灾。因为一旦要发生什么异常的自然现象，动物能最先察觉到这些自然界微妙的变化。之后，他们决定搬迁到距离沙漠更近的五彩湾，那里虽然雪厚，但避风。对牲畜来说，冬天降温，下大雪都没什么大碍，最可怕的是强风。那年冬天，去五彩湾过冬的人畜都很安全。

除了观察牲畜以外，有经验的牧民还可以捕捉到来自植物的异常“信息”，预测未来天气。过去每年的夏季，氏族头领会派人去春秋牧场察看一种叫“叶勒曼”的草。如果其高度接近1米，预示今年冬天的雪很厚；这种草长得很矮，预示这个冬天雪很小；如果它的高度不高不矮，说明冬天的雪不大也不小。有位退休老兽医讲，还可以通过观察秋天的树叶预测冬天的天气。如果树上落下来的树叶是一片一片舒展开的，预示着冬天不是很冷，不会遭遇大的灾害；倘若落下来的树叶是萎缩的，预示着冬天非常寒冷，会很难度过。

当地牧民依靠家畜的异常行为来预测有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以动物行为学的知识，家畜的某些异常行为是由体内的激素控制，而激素是由特定内分泌腺产生的具有“信号”功能的化学物质。家畜具有人类所不具备的感知自然界细微变化的本领。当它们感知到这种来自外界的某种细微刺激时，首先影响到激素的化学反应，接着会把这种信息传递给神经系统，进而控制或影响动物的行为。［10］牧民扑捉到家畜的这些细微变化，获得来自它们“提醒”的讯息，可以对即将来临的灾害做些预防工作，也可以提前对牧业生产做些调整。

（二）利用天象物象知识规避灾害

哈萨克牧民除了根据动物异常行为、植物生长变化来避灾以外，还拥有丰富的天象物象知识，如根据“日月风云的变化”来规避灾害。公社化时，在阿勒泰福海县有一位号称“气象预报专家”的老人，县里负责牧业的干部在每年季节转场之前都要去咨询他近期的天气情况，然后通知给各公社，以此为基础安排转场、配种、储备草量、秋末牲畜淘汰的数量等。老人的天象物象知识很丰富，可以根据“云”的变化来预测天气。他把“云”分成8种类型，根据其时空变化预测天气情况。例如，他每年3月12号那天观察云的移动方向。云移向那里，夏季时那里的雨就下得大，草也长得茂盛。如果那天，天上没有云，天气就很难预测，可能未来的一年有旱灾。

当地哈萨克社会还盛传着一个拥有丰富天象知识的老人的故事。富蕴县退休兽医热马赞讲，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

100多年前，这里有个会算天气的老人叫布鲁昆巴依。他的这种知识都是家族继承下来的。这里所有氏族部落的牧民在畜群转移时，都要去问询他，如什么时候迁移、要停留几天等。当地曾经有人以他算的天气与国家预测的做了比较，结果非常准确。

文章来源：《人类学学报》 网址: http://www.rlxxb.cn/qikandaodu/2021/0217/5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