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有和所有》评介(3)

【注 释】

①PERT是“pertensive”的缩略形式，源于拉丁语（pertineˉre），意为“属于”。

[1]& and Ownership[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

[2]Jae Jung Typolog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8.

[3]a.Haiman， and economic motivation[J].Language，1983（59）. b.——Natural syntax[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

[4]Haspelmath，Martin. Explaining alienability contrasts in adpossessive constructions: predictability [J]. Zeitschrift Fur Sprachwissenschaft，2017（02）.

[5]王姝.汉语领属构造的可让渡梯度[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03）.

《领有和所有》一书于2013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是一部论文集，共分十四章，由十余名语言学者和人类学学者合作完成。他们均拥有丰富的田野调查经验，同时在人类学、历史比较语言学和语言区域扩散领域很有建树。该论文集源于2010年9月27日—10月2日在詹姆斯·库克大学举办的主题为“领有和所有”的国际研讨会，会议成果由Alexandra Y. Aikhenvald和R. M. W. Dixon汇编成册。这是语言类型学界第一次聚焦于人类语言中的领有和所有现象，其重要性体现在以第一手资料为依托。特别是该论文集的第一章，Aikhenvald从跨语言类型学视角切入，对人类语言的领有和所有概念及其表达方式进行了介绍，并对论文集中其他章节描写、解释的这一语言现象进行了概括，有助于语言学界认识和反思世界语言中领属范畴的同质和异质特征，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和指导意义。一、内容简介第一章为该论文集序章。Aikhenvald从语言类型学视角对世界语言的领属结构进行了介绍和概括，主要包括领属语义类型、名词性领属结构表达方式及其主要制约因素、领属分类词、谓词性领属结构表达方式等。人类语言中的领属语义类型丰富多样，其中，核心的领属语义关系包含所有权关系、部分与整体关系和亲属关系。名词性领属结构是名词短语结构的一种。通常，名词性短语结构可以表达修饰、关联或领属等多种语义关系。通过四种语法测试方式可以判断一个名词性短语结构是否表达领属语义关系：该结构是否还可以用谓词性结构、领属代词、领属标记词或表达领有项的特殊疑问词改述。名词性领属结构有五种标记方式：零标记、标记领有项、标记被领有项、领有项和被领有项均标记以及独立标记词。其主要制约因素为领有项和被领有项的语义（生命度、有定性、焦点和话语凸显度）以及是否为可让渡领属关系（时间性、临时性、可控制性和临近性）。领属分类词分为三类：a）领有项分类词；b）被领有项分类词；c）领有关系分类词。a）类在世界语言中较为罕见。在形态上，b）和c）类为独立词汇或者缀加于被领有项/领属标记上的附缀，前者区分被领有项的形状、功能、生命度以及其他内在属性，后者描述领有项和被领有项的领属关系，主要受文化和习俗的影响。谓词性领属结构有四种表达方式：领属谓词结构、系词结构（方位领有、伴随领有和话题领有）、无动词小句（谓词为零形式）和词缀派生（表领属义词缀）。它们有如下特征：大多数情况下，a.领属谓词结构倾向于表达可让渡领属关系（“疏远的”“临时的”和“获得的”），而系词或无动词结构倾向于表达不可让渡领属关系（“亲密的”“永久的”和“内在的”）；b.与名词性领属结构相比，谓词性领属结构更能体现时体态（TAM）的语义差别并且易受有定性和焦点因素的制约；c.该结构中的被领有项为定指或领有项为话题时，一般采用主题化策略。此外，领属谓词结构可以通过语法重组产生三种变体：外部领属结构、名词组并结构和动词派生结构。这三种变体一般只用于表达紧密的领属关系，特别是整体部分关系而且句法上领有项提升为前景（foreground），被领有项降级为背景（background）。作者最后从人类学视角探讨了领属结构如何反映人们的社会关系、价值观和认知方式，同时诠释了领属结构演变的动因。第二至第十四章，分章节介绍了在共性框架下不同语言中领属结构具有的特性，其中第十二章和第十三章侧重于介绍母语人对所有权的认知。各章内容扼要概括如下：第二章介绍了克里多尼亚地区Nêlêmwa语（南岛语系）的领属关系表达方式。值得注意的是，该语言的名词化领属结构有及物性之分，及物名词化领属结构中的非生受事者为核心领有，施事者为从属领有。若要将施事者提升为核心领有，需要将该名词化动词去及物化。第三章呈现了新几内亚Moskona语（东鸟头语系：East Bird’s Head family）的领属结构的编码方式。与其他语言不同的是，在Moskona语中，有定性和焦点只影响谓词性领属结构的表达。名词性领属结构中，不同的领属关系对应不同的标记方式（综合型和分析型标记）。第四章聚焦于巴布亚新几内亚Manambu语（塞皮语系）中的领有和所有关系。图腾崇拜在当地尤为盛行，来自不同部落的当地居民用父系家族和图腾的名称划分其部落对事物的所有权，并且用无动词小句表达如身份、称谓等非物质文化的领属关系。第五章考察了澳大利亚西部皮尔布拉地区Martuthunira语（巴马-宁云干语系：Pama-Nyungan family）的领有和所有现象。在该语言中，与其他领属关系比较，亲属领属关系的表达方式较为丰富，主要有以下三种：a）单数第一人称代词的异根替换形式+亲属名词；b）亲属名词以后缀形式缀加人称代词词干；c）表达父母与子女关系的两类专用词缀。丰富的领属结构反映了亲属关系在该族群的社会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第六章探讨了秘鲁安第斯山脉地区Nanti语（阿拉瓦克语系）的领属结构。该语言中有一种新颖的谓词性结构表达整体部分关系即“名词源逆反结构”（denominalreversative construction）。在这种结构中，动词上附着逆反词缀或者将其缀加于“部分”名词从而衍生出不及物谓词。这些动词的语义与原动词互为反义或表示“部分”与整体脱离。第七章阐述了印度东北部地区Galo语言（汉藏语系）和文化中的领有和所有。传统文化中，当地居民对所有权没有强烈的意识，所以Galo语的领属谓词极为贫乏，领属关系一般借用表示存在、方位、伴随、获取或体势等动词来表达。第八章呈现的是汉语普通话的领属结构特征。该语言中有一种特殊的谓词性领属结构：领主属宾语结构。该结构中，领属项因发生分裂移位，“属”位于主语位置，“领”位于宾语位置。但是从语用角度分析“属”是不及物谓词真正的主语，“领”只是事件的参与者。第九章是介绍了尼日利亚东北部地区Hone语（尼日尔刚果语系）领属结构。Hone语的代词系统较为复杂，有主语代词和宾语代词之分，二者只能在小句中才能表达领属关系，而且后者在小句中必须为间接宾语。第十章阐述了加纳沃尔塔地区Likpe语（尼日尔-刚果语系）的领属结构。Likpe语中有三个方位动词，同时可以表达方位、存在和领属语义，但是语法表现形式不同。表领属时，它们在语法上表现为二价动词；表方位和存在领有时，则为一价动词。第十一章展现了尼日利亚和喀麦隆北部地区Wandala语（闪含语系）的领属结构。该语言的名词性结构分为两大类：中心词（关系名词）-Pron/-N 和中心词（动词、形容词、副词以或非关系名词）-a?（PERT）-Pron/ -a?（PERT）-N。①二者都能表达领属关系，但是后一种结构的中心词为名词时才能表达领属义。第十二章探讨了“精神”如何主导美拉西亚社会Kamula语者（巴布亚新几内亚语系）的社会生产活动，影响着他们对所有权的认知。在Kamula语中所有权既体现在同一的社会关系中，又体现在其他强大的排他性关系中。第十三章考察了巴布亚新几内亚西部高地文化的财产概念、价值理论、衡量和实现土地价值的方式以及在当地政府对土地交易的干涉下当地的土著居民对土地所有权的观念变化。第十四章介绍了澳大利亚的Dyirbal语（Pama-Nyungan语系）和巴西的Jarawara语（阿拉瓦克语系）的谓词性领属表达方式和领属结构的核心名词。大多数语言中被领有项为核心名词，但是作者通过分析这两种语言的语法结构，发现在不可让渡领属结构中，领有项为核心名词。二、简要述评本书从语言类型学视角较为全面地研究了人类语言中领属结构的共性和差异。编者从跨语言的视角，将结构主义的描写和功能主义的解释相结合，对不同语言的领属结构的语义类型、标记方式及其制约因素等进行了概括，揭示了世界语言中领属结构的共性和差异。作为领属结构类型学研究的重要学术成果，本书最突出的特点是研究视角新颖。现有的关于领属范畴跨语言类型学著作一直关注语言结构和内部语义的分析、描写和概括，而本书从语言学和人类学相结合的视角进一步探究领属结构体现的社会文化和人们对领有和所有的认知以及领属结构演变的动因，原文称之为“语言、文化和思维之间的关系，特别是文化和认知是如何编码在语法中”[1]。Aikhenvald指出语言中的领有和所有现象在客观世界中通常体现的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领属结构形义与社会和文化之间存在双向互动的机制。一方面，领属结构形义能反映人们的文化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生活环境以及人们对事物之间（人与人、人与物以及物与物）不同关系的认知。另一方面，社会环境和文化交流使领有和所有概念及其表达方式在语言之间高度扩散，这是跨语言中领属结构形义发生演变和呈现出多样性的重要因素。综合来看，语言类型学和人类学视角下的领属结构研究为领属范畴研究领域提供了新视角。此外，本书采取的方便样本研究方法也具有重要的学术参考价值。本书是基于编者本人的研究以及对大量现有语言样本的观察和分析，选择的语言样本极有代表性而且涉及的谱系和地域较为广泛。Aikhenvald指出通过方便样本语言学者可以利用已了解和掌握的跨语言现象进行较为全面而广泛的类型学研究，而不会像其他“样本策略”那样给类型学研究带来人为限制，使其难以开展。语言类型学研究主要采用两种选材方式：多样性样本和概率性样本。Jae Jung Song认为在初步研究阶段，需要利用现有的语言样本检验某种语言现象在类型学上能否进一步开展大规模研究[2]79-88。多样性样本和概率性样本需要达到谱系和地域平衡，其研究的经济成本较高，使用现有语言样本即方便样本也是一种较为经济、普遍和有效的研究方式[2]79-88。然而，第一章对领属结构的解释和概括有待商榷。Aikhenvald用“象似性原则”来解释和概括跨语言中不可让渡领属关系比可让渡领属关系使用较少的标记词[3]，即相近的认知概念是领属结构形义匹配的基础。仅仅从语义和概念距离出发解释和概括这种跨语言现象，其视角还尚显单一。如德国语言学家Martin Haspelmath[4]从语用角度出发通过考察希伯来语、古希腊语和英语中作为被领有项的可让渡和不可让渡名词，发现使用频率较高的名词，其可预测性（听者期待）较高，领属结构形态会发生缩减。此外，本书第八章考察的汉语普通话是否受可让渡影响也值得进一步探讨。王姝[5]96通过语料库数据统计得出的结论是“可否让渡是影响汉语领属构造的一个因素，但它不是一个泾渭分明的强制性编码原则。领属构造的次类之间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差异”。汉语领属结构受句法位置、成分的性质、音节数目等因素的影响。例如，书包是可让渡的，领有结构“我的书包”作定语时，表达形式可为“我书包的颜色”。瑕不掩瑜，本书从语言类型学视角较为全面地探究人类语言中的领有和所有现象，从而揭示世界语言中领属结构的共性和差异，同时，又结合人类学研究，考察了领属结构反映的文化和认知方式以及领属结构演变和多样性的动因。序章有一定的跨语言理论高度，同时又以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具体语言作为依托和佐证，不仅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还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和实证基础。【注 释】①PERT是“pertensive”的缩略形式，源于拉丁语（pertineˉre），意为“属于”。【参考文献】[1]& and Ownership[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2]Jae Jung Typolog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8.[3]a.Haiman， and economic motivation[J].Language，1983（59）. b.——Natural syntax[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4]Haspelmath，Martin. Explaining alienability contrasts in adpossessive constructions: predictability [J]. Zeitschrift Fur Sprachwissenschaft，2017（02）.[5]王姝.汉语领属构造的可让渡梯度[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03）.

文章来源：《人类学学报》 网址: http://www.rlxxb.cn/qikandaodu/2021/0120/49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