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引发的社会演变(4)

回顾2020年初的疫情爆发，值得反省的是，无论各类患者的身份有多大差别、彼此的言行遭遇导致何种评议，所显示的都是获得性文化而非生物性遗传。与此同时，病毒对个体细胞的攻击和传染并未听从人类的社会差序摆布，也没理睬舆情导向的喜怒变脸。随着疫情的持续扩散和恶化，真正考验的将是人类的生物极限和文化能力。正如持续不退的生理高烧会夺走个体生命，持续过久的社会高压也会耗尽群体耐力和信心。这时除了遵从自然选择外，最终的期盼，还靠库存的人类意志和智慧良心。

或许唯有这时，我们才会认真思考生命的存在意义。

就像今天被病魔劫走的另一位李姓医生，他的遭遇即体现了人类共有的复合体——病毒能够压垮他的生物极限，地方机构可以训诫他的疫情预警，但他用生命吹响的警笛却能唤醒良知，撼动世界。他以一己之身证明的存在意义，就像父母取的名字一样，以心灵之文照亮生物之躯。历史会记住他的：2020年立春不久，国家追认的抗疫烈士——中国武汉的李文亮医生。

三、未来人类：因病相连还是全球内收？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三天之后，一位当地作家写道：

“一个城市是一个共同体，国家是，全世界也是，同此凉热，共此时疫。”(10)转自“二湘的六维空间”舒飞廉：《围城第三天》，

2020年1月31日，由于疫情引发的事态严峻，世界卫生组织(WHO)召开紧急会议(图6)后向全球公告，宣布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已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PHEIC)(11)世界卫生组织中文网：《世卫组织的声明》

图6 2020年1月30日世卫组织紧急会议(14)资料源自世界卫生组织官网,瑞士日内瓦,

如果说从武汉“封城”到全中国防范，病毒疫情的影响还主要局限在一国层面的话，世卫组织的公告发布，顷刻就把范围扩至全球，指向了四方连接的人类共同体。几天之后，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就于2月4日发布了疫情全球分布图(图7)，范围涉及世界各大洲26个国家和地区。

图7 2020年2月4日，全球“新冠疫情”分布示意图(15)参见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官网(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2020年2月4日上午11时的报道，

一个月之后，疫情进一步恶化。当各地的人们还在为民众是否应戴口罩、政府应否限制聚会以及国境要不要关闭等争执不休时，病毒已在全球快速蔓延开来。2020年3月15日，随着“新冠”病例数在欧洲猛增，西班牙成为继意大利之后又一个实行封禁的国家(16)财新网：大流行手记《3月15日：意大利保卫战升级》，

突如其来的危机场面令世人猝不及防，以至惯于掌控时局的政治人物和权力集团也连连失误、狼狈不已，从一侧面暴露出马克·扎克等描述的人类世界“因病相连”的全球化困境(17)转自余潇枫“弍公理”公众号,马克·扎克：《因病相连：卫生治理与全球政治》，

图8 人类困境：“因病相连”的全球化(18)图片转自余潇枫“弍公理”公众号,

针对“新冠”引发的新局面，《未来简史》的作者赫拉利为中文期刊撰写专文，强调“新冠”大流行已不再是发生于某个单一国家或亚洲、欧洲的区域事件，而是病毒与全体人类的较量。他说：“人类困在与冠状病毒的抗争中，但真正决定性的斗争发生在人类自己身上。如果这场疫情带来的是人类之间更严重的不团结和不信任，那将是病毒的最大胜利。”(19)三联周刊公众号.赫拉利:《阻止全球灾难，需要重获失去的信任》，

当人类互相指责时，病毒正在翻倍。相反，如果疫情带来的是更紧密的全球合作，这将不只是抗击冠状病毒的胜利，还将是抗击所有未来病原体的胜利。(20)三联周刊公众号.赫拉利:《阻止全球灾难，需要重获失去的信任》，

然而合作谈何容易？何以合作？

如果从人类学角度把智人演化的历程看作一天24小时的话，时至今日大约走到了14点。自清晨起来用过早餐、装扮出门后，现代人用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才完成在全球的迁徙分布和生存试验。如今，具有文化多样性和国族多主权的人类物种似乎刚结成整体，而能否重新凝聚并协作共生，既取决于物种基因的既有程序，亦取决于现实境遇中的全体选择。

令世人不得不面对的困境是，2020年爆发的“新冠”大流行之所以能在短时期跨国蔓延，根源之一正在于各国为之奋斗并初见成效的全球化框架。正因如此，在许多思想家看来，由此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有可能导致全球化终结，世界将永久铸牢在民族国家的笼子之中，甚至重返部落丛林时代。

文章来源：《人类学学报》 网址: http://www.rlxxb.cn/qikandaodu/2021/0513/67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