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视域下的文化产业研究(7)

因此，人类学要从“传统”的创造角度来研究文化产品的生产流通和消费。“文化深描的资源动员与文化创新的内容生产往往是本土文化重构的全球博弈与相融为一的再阐发”[19]，因此，人类学者要以民族志的研究来深入考察文化产品的形成过程，甚至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成为地方性文化资源动员的行动者。中国是一个文化资源大国，不同区域都有着丰富的文化资源，从文化资源整理到文化创新与内容生产，需要人类学等学科的参与。正如从事文化资源研究的人类学家所言，人类学与符号学、文化学等学科一起有助于为文化资源开发提供中国文化符号的人文类型的考察和解释，使得文化产业内容生产的文化价值取得国家与地方社会的双重认同和平衡[31]。

比如，台湾学者张珣关于台湾奉天宫妈祖文化产业创新的研究可作为一个案例。在全球化、都市化和工业化背景下，同时受到新自由经济主义、媒体与货物全球化以及源自欧洲英德的“文化创意产业” 观念影响，台湾推行了“文化下乡”与“社区总体营造”的文化政策，并开始了地方文化资源的产业化发展。民间信仰作为一种民俗文化，在此背景下也逐步参与到文化产业转型中。奉天宫的妈祖由于成功地把妈祖文化进行了文化产业创新，从而在诸多妈祖祖庙信仰的竞争中崭露头角[32]。

7.文化产业与文化本真性

法兰克福学派文化批判的一个核心观点是“文化产业”的大规模生产会致使文化模式化，并丧失文化的本真性(authenticity)[11]172。然而，文化产业发展至今，随着其规模、流动和混合程度的增加，文化产品中“文化本真性的价值得到了重新肯定”[5]1。

这种重新肯定带有否定之否定的哲学思辨。在文化产业时代，世界历经了“真实-拟真-仿真-超现实”[33]的转变，到了超现实阶段，人们能在“逼真的景观符号中，用自己仿真的行为，完成个体的拟真消费”[11]44， 人们可以获得更为全面的体验，从而在非真实的超现实中体验“本真性”和“完整性”。其原因在于，现代数字仿真技术能呈现我们肉眼不能看到、却在想象和梦境中会产生的景观。在此意义上，电影、电视、游戏等文化产品是将人类的梦想、心像和幻想逼真地表现出来并让人看到，是一种更内在的“真实”[34]。

尽管鲍德里亚批判性地指出我们今天对真实的复制不是从现实开始，而是从另一种复制性，即各种文化产品开始，最后形成一种毁灭的狂喜：即超真实(hyperreal)[33]105。但反过来看，这种超真实可以是一种现代神话，而神话一直是人类精神所需要的。现代社会，由于专业的分工使得每个人都只能得到片面的发展，其工作的专业化使得个体无法形成综合性的眼光，只有在书籍、电影、电视、游戏、音乐等文化产品的消遣中，获得奇妙、特殊和相对完整的文化体验，提升了个性和灵魂。在这个意义上，文化产品提供给断裂的、片面发展的人以本真性体验。

因此，人类学可以进一步超越法兰克福的文化批判以及鲍德里亚等人的后现代批判，就文化产业提供的本真性体验、真实概念的辨证性、神话思维等方面，进行民族志的调查研究和探讨。

8.文化产业与文化霸权、文化帝国主义、文化抗争、文化全球化

一个国家的文化产品输出被视为是“软实力”重要组成部分，包含着这个国家文化、政治等方面的价值理念。在缤纷多彩的文化产品领域，开展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其一是西方社会(或强势社会)文化产品对于非西方社会(或弱势社会)存有的文化霸权。比如“非西方国家被迫接受西方文化产品；随着西方文化的传播，可能存在同质化的影响；国际文化流动破坏了本土传统，信仰体系从西方传入非西方”[5]209。此种情况也存在于国家内部强势与弱势的族群社会之间。其二是非西方社会通过自身文化产品的生产以及对西方文化产品的能动性解读而进行的文化抗争，在此过程中形成的具有地方性、异质性、变异性的文化产品(2)随着文化产业的繁荣，一些原住民或者少数民族也自发地去制作生产流通自己的文化产品。如S.Worth和J.Adair对居住于美国新墨西哥、亚利桑那犹他州等地的印第安人纳瓦霍(Navaho)等印第安人的印象实践进行了研究。。其三是在文化霸权与文化抗争过程中所涌现的“文化全球化”的现象，即不同国家、社会和族群在文化产业所形成的全球移动的媒介景观中，相互借鉴、相互吸收、相互影响而形成的文化混血。

文章来源：《人类学学报》 网址: http://www.rlxxb.cn/qikandaodu/2021/0127/495.html